神霧GL創作室

　　開學第一天，在幾乎沒上到課的情況下結束了。大概是老師們都能諒解我們這些剛從暑假回歸校園的學生們，還沒辦法收起心來吸收新知識，因此只給我們口頭上的收心操作結。
　　
　　放學後便是社團活動的時間，只是才剛開學就運作的社團寥寥無幾，除了仁軒需到田徑校隊報到外，我和奕憐就直接踏上返回宿舍的路。
　　我也想參加社團，但要是我參加了哪個社團，那個社團就會暴走，原因無它，都是〝老大〞害的。
　　
　　走出校門，我呆站在圍牆前的人行道上，邊無趣的看著群群從校門出來的返家人潮，邊等著跑去圖書館借書的奕憐。
　　然後回應一聲接一聲傳來的「老大再見」。
　　那位三年級學姊的裙子不會太短嗎?屁股肉都快露出來了。阿，果然，後面跟著幾個擺出色胚臉的男同學；喔，那是我們班的班長，來接他的是一台紅色雙B跑車，我記得我老家也有一台，不過是深藍色的。
　　我真是無聊過頭了。
　　持續觀看著周圍的人事物，突然，一種強烈的對比感灌入我的視線。仔細一看，不管是行走間還是等待接送的學生們，都不可能像根木頭杵在那、動也不動一下。
　　除了跟我相距著校門的另一邊人行道，那位站得不動如山，似乎在等人接送的，我的直屬學妹。
　　跟早上相見的狀況一樣，芊音還是那張面無表情卻也沒有半絲冷漠的臉，雙手提著的書包垂在膝蓋前，那雙好像與之對望就會被吸收進去的空洞雙眼，似乎是沒有目標的直望前方。
　　即使她沒發現我，光從旁觀察她不像舉止的舉止，我就覺得汗顏。
　　好想知道她此時此刻此秒到底在想些什麼。說不定她內心正因為能回家收看最愛的卡通而雀躍著，比如說〝珍珠美人魚〞或是〝可愛巧虎島〞。
　　不不，依她喜歡解數獨這點來看，應該是對推理邏輯卡通比較感興趣，像是主角為外表國小生，內心卻是高中生的那一部。
　　請容我不過去打聲招呼而只是這樣擅自猜測，因為我還沒心理準備。我還沒準備好再度嘗試，像早上那樣直接被她的無口攻勢擊潰的挫敗感。
　　學妹，給我一個晚上的時間做準備吧，明天我一定會鼓起勇氣去找妳的。
　　「......」
　　奇怪了，上述那段話是我內心的獨白，學妹她怎麼好像聽到似的，突然轉頭看向我這邊!
　　我們的目光彼此對上。
　　這下不太妙，被她逮到我明注意到她，卻沒主動打招呼，完了完了，她一定覺得我這個直屬學姊忽視了她，甚至誤以為我故意不理她。
　　我絕對不是這樣想的，學妹!如果妳真的有看透別人心思的超能力，就請接受我的辯駁吧。
　　「......」轉頭的動作之後，她還是動都不動，無聲的持續盯著我看。
　　該怎麼辦好?假裝自己是跟她同分同秒對上眼好了，我便揮了個手打招呼。
　　她依然以非常小的、幾厘值的點了頭回應我。會回應我應該就代表她沒誤會我什麼了吧。
　　因為彼此間有點距離，還是一種我不走過去她就聽不到我在說什麼的曖昧距離。畢竟都被她發現了我，不過去跟她聊天反而怪怪的，但我真的沒把握能跟她聊的起勁，光想像都想像不出來。
　　好吧!後無退路就只能勇往直前了!
　　下了決心，準備上前攀談之際，狀況又有變化。
　　一台加長型賓士，緩緩的停靠在芊音學妹的面前，學妹恢復成方才的直視前方，視線落在面前的後座車窗。
　　車窗立即搖下，一名年約二十初頭的男子探出頭來，以斯文的微笑與學妹對看。距離的關係，我聽不到那男生對學妹說了什麼，只見他將身子挪進車廂裡之後，學妹便打開後車門，最後上了那台車。
　　看著那台加長型賓士漸開漸遠，我莫名的鬆了口氣。
　　那名斯文男長得還不錯，方才對學妹露出的笑容也挺真誠的，跟早上我那垮下來的苦笑成強烈對比。
　　真是看不出來阿，安靜到讓人覺得空洞的芊音學妹，竟會有個特地來接她放學的體貼男友。
　　應該是男友吧?即使學妹剛剛並沒有見到男友時，身為女友都會露出的開心笑容。
　　老實說，我有種安心的感覺，起碼知道放學後的學妹，身旁的確是有人陪伴的。
　　只是這麼看來，她極端的安靜似乎不是因為感到寂寞或孤單引起的，那到底是?
　　就照我的原定計畫走吧，做好心理準備後，明天再找個時間好好跟她聊一聊。
　　
　　沒多久，奕憐便抱著幾本書，小跑步的從校內跑過來跟我會合。
　　運動不是她的強項，只見她氣喘吁吁的把手中某本書遞到我面前「這、這本是我替妳借的，說、說不定能對妳跟妳學妹之、之間的關係有所幫助。」
　　我看向那本名為〝人際關係大解剖〞的書。該說聲謝謝嗎?我不禁苦笑。
　　「奕憐，妳想幫忙我的心意，我感受到了，只是我覺得我的人際關係並沒有出問題。」
　　「阿，我不是那個意思......」是覺得自己做錯事還是覺得被誤解呢?奕憐露出招牌楚楚可憐的無辜表情。
　　我好笑的摸摸她的頭、順順她的長髮。對於這位公認的知識份子，我倒是很喜歡她偶爾天然呆的表現。
　　或許她是本校，喔不，應該是全國高中生裡，唯一一個保有天然潔淨心靈的一位。
　　
　　
　　
　　
　　一天過去的中午吃飯時間，我快步走在前往一年級校舍的路上，想當然是要邀芊音學妹一起吃午餐。
　　昨晚在寢室裡，想起了沒跟學妹要聯絡電話這個錯誤。希望她還留在教室裡，可別一個人跑出去覓食阿!
　　原本仁軒他們打算要學姊學妹六個人一起吃飯的，但我覺得不妥便回絕了。假如真的是六個人圍桌，情況一定是那兩組聊得心花怒放，我們這組就只有默默啃著飯菜的份。
　　『我就是打算用熱鬧攻勢，擊潰她冰似雪的內心阿!說不定看我們聊的起勁，她就會因為羨慕而試著跟妳攀談。說不定還是更激烈的表達方式，請自行想像她猛然從椅子上站起來，然後對著她的直屬學姊，也就是妳大喊出〝學姊!請用妳的溫暖包圍我吧!〞之類的。』以上是仁軒在我回絕一起吃飯後，所提出的反駁。
　　我只能說很抱歉，我想像不出來，而且那大喊的話未免也太入骨了點，仁軒大概是工口遊戲(十八禁遊戲)玩太多了......那個女色胚。
　　
　　走廊上不能跑步的校規頓時令人厭惡，我只好以健走的速度前進。
　　抵達一年六班的教室，從窗戶望進去開始找人，視線還沒落到最角落的座位，我就先聽到學弟妹們一陣陣傳來的竊竊私語。
　　很不幸的，我聽到了刺耳的那兩個字－〝老大〞。流傳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一點也不輸給光纖網路。
　　在心裡催眠自己〝我什麼都沒聽到〞後，我看向我該搜尋的位置。
　　太好了，人還在座位上，而且很剛好的，芊音學妹闔上了桌上的小書本，應該是打算要去覓食。
　　她一起身，便於我的目光對上。
　　「......」
　　「嗨。」我舉起手來，打聲招呼。
　　呆站兩秒後，芊音拿起桌上的小書本緩緩走出教室，來到我面前，然後跟昨天如出一轍的再度呆站。硬要說哪裡不一樣的話還是有的，身高矮我近十公分的她，並沒有抬頭與我四目相交而是直視我胸前，我也看不見她那張被劉海微微覆蓋下的臉。
　　蠻詭異的，她的直視讓我不免懷疑是不是有什麼東西黏在我胸口。
　　趕緊回歸正題，即使她沒看著我，我還是以微笑說道「學妹，要不要一起吃飯?」
　　「......」終於抬頭看著我了，芊音又輕又快的眨了兩下眼，接著點頭答覆。
　　於是，我帶領著對校園還不熟悉的她，一同前往此刻應是人聲鼎沸、人潮洶湧的學生餐廳。
　　
　　
　　以一路上都無交談的沉默情況下，我們來到了餐廳。其實我想跟她攀談的，但見她持續筆直看著前方的路，好像隨時注意著會絆倒人的小石子，導致我不好意思出聲讓她分心，即使明知道根本不會有什麼絆腳石。
　　剛進餐廳，不只點餐、領餐區被擠的水洩不通，就連能坐上一千個人的用餐區都幾乎客滿。
　　「......」芊音抬頭看向身旁的我。
　　「呃......我先找找看有沒有空位，妳在這等我一下。」
　　見她點頭回應我後，我走向用餐區，然才剛開始找起空位，坐在我身旁的二女二男很突然又很一致的站起身來。
　　「老大找不到桌位嗎?我們讓出來給妳!」其中一個代表發言的男同學，用激昂的語氣說道，只差沒對我行五指禮。
　　而且該死的他音量超大，周圍幾個桌位上的學生，像是被名為〝老大〞的雷劈到似的一陣錯愕，接著也有志一同的全數起立。
　　「我們這邊也可以讓位!」、「我們剛吃飽準備走人，收拾乾淨後就可以供老大妳使用了!」、「老大!坐我們這邊的沙發座比較舒服!」
　　不行阿!再讓他們繼續大呼小叫，不用三十秒就會搞得全餐廳的學生都知道我來到餐廳，說不定桌位會全空出來，然後我跟學妹就得在眾目睽睽、人潮包圍之下吃飯了!
　　我趕緊阻止此事態的擴張「不必了、不必了!我是來找人的，你們繼續聊天、吃飯，不打擾......」
　　「哈哈哈哈哈!」一長聲的瘋狂大笑打斷了我，我望向聲音來源，果然是仁軒。
　　跟我對上眼了還在笑，還邊笑邊跟我招手，她身旁的奕憐及他們的學妹全都露出尷尬的笑容。
　　這個幸災樂禍、笑穴全開的死女人!心頭火一上來，我快步的回到學妹身邊，一點猶豫都沒有的牽起她的手，帶著她直往死女人的桌位走去。
　　
　　大概是見我以尋仇的氣勢逼近，仁軒這才收斂起她噪音式笑聲。
　　「妳這個噪音污染源!我真的是......」
　　「好啦、好啦!別那麼生氣嘛!」
　　又打斷我，完全不知道插人家話只會讓人更火大嗎?
　　「我是好心要幫妳耶!」仁軒邊說邊指著桌上唯一兩組沒用過且仍熱騰騰的餐點。
　　給我們的?有那麼好心?我下意識的看向身旁的芊音，她把視線定在仁軒爽朗笑著的臉上。
　　「就是妳想的那樣，是我們歷經排隊的辛苦、等待的焦慮所得到的本日限量之超值豪華餐!嘿嘿，有沒有很感動?」仁軒以賊臉邀功。
　　我是真有那麼點感動，可當怒氣全消的我要道謝之前，奕憐掛著笑臉先出聲「其實排隊、點餐、領餐全都是仁軒請三年級同為田徑隊的學長幫忙的。」
　　說完她指了指不遠處的某沙發座位，我順著看去，的確看到那位偶爾在操場會遇見的，三年級的學長。對了，那位學長似乎喜歡仁軒。
　　「還幫我們佔了沙發座呢，我們這位子就可以讓給妳跟妳學妹了。」奕憐持續人畜無害的笑容，補充說道。
　　聽完我立刻一個手刀敲到仁軒的腦門上「妳怎麼可以這樣利用學長?學長簡直比跟主人一起戰鬥的神奇寶貝還可憐!到頭來妳根本啥忙都沒幫到，竟然還厚著臉皮跟我邀功!」
　　「痛!喂喂，要不是學長喜歡我，我就沒辦法請他幫忙了耶!妳跟妳學妹就準備站著吃飯了吧，或是像剛剛那樣用老大的名義搶別人位子......哈哈哈哈!」
　　我根本沒搶好嗎?反正只要我因為〝老大〞造成騷動就會順便點到她笑穴，我看我還是閉嘴用瞪的就好。
　　「好了啦!別瞪我了，快跟學妹坐下來好好吃頓飯吧，讓人家呆站在那妳好意思?」這些話像一道命令似的，仁軒一說出口，奕憐及兩位學妹便起身讓出桌位。
　　等奕憐笑笑的說了「祝你們用餐愉快。」這句話、兩位學妹乾笑的看了我跟芊音一眼後，仁軒便領著他們，嘻皮笑臉的朝學長幫他們佔的沙發座走去。
　　掌心貼著額頭，我不禁擺出受不了的舉動，接著我看向芊音。
　　「......」不知何時，她的目光改放到桌上的餐點上。
　　話說回來，就算我沒注意到，但也有把握剛剛跟仁軒在打鬧的時候，她始終在我身旁站的直挺挺，一點反應也沒有。
　　如果她是男生，應該很適合去當憲兵，就算站崗時地牛翻身、天搖地動，我押一百塊她會照樣聞風不動，甚至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無聊的想法很快從我腦海裡蒸發，我尷尬的笑說「抱歉，我朋友就是愛胡鬧。坐下來吃飯吧。」
　　
　　總算能坐下來好好用餐了。
　　不愧是限量的豪華牛排餐，以碳烤的方式烤出剛剛好的五分熟，那鮮嫩溢汁的牛排肉光看就覺得美味，一口要下去的話......嗯～～真是無法形容的好吃，跟台X、X塑賣的一客就要好幾千的高檔排肉比起來，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阿!
　　哎，我可不來當餐點評鑑員的。我將視線從牛排肉移到坐在我對面的芊音。
　　我驚愕到了。
　　坐得直挺挺的芊音，用刀叉切肉塊的舉動只能用乾淨俐落來形容，且切完肉隨即就口，咀嚼完要吞下前就再度切起下一塊要吃的肉，整個過程流暢到好像是既定程序似的，絲毫不拖泥帶水卻也沒給人狼吞虎嚥的形象。應該不是我的錯覺，她反覆著的切肉、吃進嘴裡、咀嚼、吞下這些舉動，好像每次所用的時間全都一模一樣。
　　邊吃邊聊天是一般人都會做的事，芊音卻像是為了用餐而用餐。真的不必用那麼制式化的方式吃東西，能不能暫停一下刀叉，跟我聊上幾句再吃阿?學妹。
　　內心的祈求才剛浮現，芊音竟真的停下刀叉了。
　　「......」她那圓滾大眼下的清澈黑瞳，很直接的盯上我的臉。
　　我好像能解讀她看似不帶感情的注視裡所隱藏的疑惑，像在問〝妳看什麼看〞。
　　呃，抱歉那不是詢問而是惡意質問，所以她應該是在問〝為什麼盯著我看〞。嗯，這樣解讀就舒服多了。
　　「沒什麼。妳好像很常吃排餐喔?看起來動作很俐落。」
　　「還好。」以兩個字簡單回應我，卻不見她再度使用刀叉，是希望我在多說些或多問些什麼嗎?
　　彼此安靜了五秒，我只好開口阻擋漸為濃厚的低迷氛圍。其實我也很好奇我要問的問題，她會給什麼答案。
　　「對了，昨天放學的時候，那個來接妳的、長得蠻帥的斯文男生，是妳的男朋友嗎?」提出的疑問當中順便給予讚美，即便那男生不是她男友，她也會覺得餘有榮焉。這是昨天奕憐借我的那本書當中提到的。
　　「......」慘了，她沉默，該不會是她想低調發展戀情?那我提出這個問題完全是個錯誤!
　　而且別說什麼餘有榮焉，根本就什麼情緒都沒貼上她那玲瓏可愛的五官。什麼〝人際關係大解剖〞嘛!乾脆改書名叫做〝瞬間瓦解人際關係大密技〞算了，我要告出版社、我要告作者!
　　「他......」芊音努力擠出一個〝他〞字，但下文該怎麼敘述似乎讓她陷入沉思。即使她從頭到尾都盯著我看，我還是有自信她正在腦海尋找適合的辭彙。
　　怎麼我好像成了逼她跳懸崖的壞人了?
　　這樣下去只會讓我在她心中的形象更差而已，不行不行。
　　「妳覺得不好回答，或是妳不想回答的話，其實可以不必勉強的，沒關係。」
　　停頓了三秒，她再度以輕飄飄如細絲的聲音反問「學姊想知道?」
　　事實上根本無法從毫無起伏的聲線中聽出她是反問還是肯定我想知道。不管前者或後者，我自己是很想點頭回應啦，但我更不想因好奇心去殺死別人家的貓。
　　可當我要正面回絕的時候，她卻早我一秒的說出答案。
　　讓我錯愕不已的答案。
　　「未婚夫。」
　　「未婚夫?」
　　「是的。」
　　「妳應該還沒成年吧?」
　　「法定女性結婚年齡十六歲。」
　　「所以妳結婚了?」
　　停頓一下她才回答「他是未婚夫。」
　　「呃，對喔。」一定是這個答案太勁爆了，爆到我腦袋缺氧，都說是未婚夫了我問那個蠢問題。
　　大口深呼吸讓腦袋恢復有氧狀態後，慢慢冷靜下來的我，突然有了個不知道算不算重要的疑惑。
　　未婚夫跟男朋友不是同一回事嗎?這問題不知道能不能問。
　　我自個兒的推測是商場上常有的〝政商聯姻〞，畢竟能來這所貴族學校就讀的，都是家產多到能拿來砸死人的千金小姐及闊少爺，這點之前就提到了。但回想起昨天來接芊音的那名男子所顯露的溫柔表情，應該是真的喜歡著她的吧。
　　畢竟芊音就算老是面無表情，可那張精巧的臉還是任誰看了都會說可愛，會有人喜歡她也很正常。
　　嗯－－這也不能說是那男的一廂情願，因為我無法判斷出芊音喜不喜歡那男的，說不定她此刻的內心世界是戀情曝光後的滿滿羞怯。
　　我定眼看她。還是不行，連我自己都無法認同她是處於害羞狀態。
　　能不能多透露一點情緒呢?不想用表情也沒關係，來個帶有難以察覺的情緒的眼神也好阿。
　　「......」
　　再這樣跟她無言對望下去，我真的會掉進蟲洞裡。
　　轉開話題好了，雖然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對那男生有什麼看法。莫名的想知道。
　　只是該找什麼話題好呢?無意的掃視桌面後，除了剛剛提過的牛排餐，就只剩她帶來的數獨小本子......不對，那不是數獨，而是標題為〝填字遊戲－英語版〞的書。
　　找到話題了，我擺出自認親和的笑容問「妳對填字遊戲也有興趣阿?」
　　以〝芊音式點頭法〞點了個頭後，她多補充了一句對我來說很深澳的話。
　　「填補空格。」
　　啥?填補空格?我是知道不管數獨還是填字遊戲都是要填補空格啦，但突兀的冒出這四個字是想表達什麼嗎?
　　不清楚，我只好以推測的語氣問「妳是說，妳喜歡填補空格的感覺?」
　　這次停頓的有點久，似乎是在思考過後才給我答案「或許。」
　　「......」好模糊的回答阿，比貓的視力還模糊。
　　我已經不行了，只好用〝這樣阿〞來結束話題、繼續用餐。
　　跟昨天初見面的狀況比起來算好很多了，而且芊音有問必答的舉動，再再證明她不是那種會故意在人際關係上鑽牛角尖、老愛以防禦姿態拒絕別人親近的偏激份子。
　　不過就是......被動，沒錯!只是被動了點。
　　想親近她並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要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接近。逕自得到理解過的結論後，心情真是舒坦了許多。
　　
　　比我早些吃完餐點的芊音，拿起了那本填字遊戲和鉛筆，全神貫注的在上頭填補空格。
　　雖然再度處在安靜的氛圍，但我一點尷尬的感受都沒有，大概是多少了解她一點了，或是有把握能跟她把距離拉近的自信在作祟。
　　等我把最後一口牛排肉吞進肚子裡之後，我看了一下手錶，還有七分鐘左右才鐘響。
　　要繼續跟她聊天嗎?可看她對抗填空題的專注神情，我又不好意思打擾她，乾脆幫忙收拾餐具好了。
　　然在我要動作之前，她又比我早有了舉動。
　　「學姊。」她先喊了我一聲。
　　「嗯?」
　　「妳是老大。」
　　「呃!」不管她是疑問或是肯定，這次的反應我很想搖頭。
　　「老大是嗎?」不是芊音，這尖銳的聲音絕對不可能由芊音的聲帶中製造出來。
　　我撇頭往右手邊一看，有三個女生〝意氣風發〞的站在我們的桌邊。啥時候站在那的?
　　左右兩邊的女生我不認識，至於站中間看似帶頭的那位，我倒是有點印象－－是二年二班的吧。
　　先不管這三個女生想幹什麼，我用餘光瞄了下芊音，看到她放下書本跟鉛筆，跟我一樣抬頭望向中間那位。
　　如果旁邊兩位是跟班的話，我就不想多理睬了，而二班的那位同學，要形容的話就只能說她有著一頭明顯用離子燙燙到超不自然的超直長髮及劉海，頭頂上還戴著一環純紅色、無裝飾的髮箍。
　　剛剛出聲的就是她了吧?似乎是過來找我的。
　　「請問有什麼事嗎?」我禮貌發問。
　　「當然!我聽說本校老大出現在餐廳，所以特地來這裡找妳。在表明來意之前，我先表明身分好了。」字正腔圓得有如政客發表政見般。
　　不吐槽心裡就不舒服，話說她明知我的班級就在他們班不遠處，要找我根本不是件難事吧?有必要專程跑來餐廳堵我嗎?很明顯的可疑，可疑到路過的狗都會對她狂吠。
　　「我是今年正式就任學生會會長一職的盧映珊，身旁兩位分別是學生會副會長XXX及書記XXX。」
　　因為我對跟班叫什麼名字沒興趣，所以把傳進耳裡的話自動過濾、消音。
　　「至於我們的來意，妳應該很清楚了吧?長瀨 叶同學。」雙手叉著腰，完全是咄咄逼人的語氣。
　　抱歉，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滔天大錯，還大到讓學生會長親自過來興師問罪。
　　「裝傻也沒有用!不要否認妳剛剛沒有仗著老大之名，硬搶學生們用餐的桌位，影響學生們用餐的心情!」無預警的轉換成嚴厲的指責。
　　是有一點點嚇到，但我很快就恢復了，因為實情並不是她所說的那樣。到底是誰在會長耳邊加油添醋的阿?該不會就是她身旁的兩位小跟班?你們可以結伴去學作菜了。
　　「告訴妳，我不會像歷屆以來的學生會長那樣孬種，縱容〝老大〞這種偏激身分存在於這所學校!既然被我抓到妳以老大名義騷擾學生，我就有正當理由，當全校同學的面，廢除老大這毫無存在意義的身分!」
　　說了那麼多，真正的意圖只是道聽塗說之後想逼我下台嘛!我怎麼......什麼!
　　我找到救星了!不由的猛起身後抓住學生會長的雙手「妳有辦法廢除老大這個制度是嗎?!」
　　「呃!妳為什麼會那麼興奮?」她撇開我直拋給她的激動視線。
　　「還問為什麼?打從一開始我就一點也不想接下什麼鬼老大的位子!只要妳能幫我卸下老大這詭異的頭銜，我願意為妳作任何事!」妳是唯一能拉我上岸，讓我脫離名為老大的苦海的救命繩阿!我不會放開妳的，絕對不會!
　　「妳、妳也太早下承諾了吧......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不只視線，連臉都不敢向著我。我當然要先下個承諾讓她知道我的決心阿!不然等她這條繩索無預警的上升到我勾不到的位置，我就真的欲哭無淚了。
　　話說她剛剛興師問罪的氣魄到哪去了?
　　算了，那不重要，我連忙詢問她有什麼好辦法。
　　她給我的回答是在支支吾吾、眼神飄移之後，用與先前那種尖銳的聲音大不相同的輕聲細語說出「我、我本來是想經由跟妳下戰帖來試試妳的能耐，要是妳展露出讓我心服、認同的決心的話，我便會義無反顧的支持妳、忠於妳。可是沒想到事態會一百八十度大轉，不、不過對我來說或許是更好的轉機，我、我一定會想辦法讓妳脫離老大這個身分，而妳到時候.....」
　　到時候怎樣?她說的話沒一句是我聽得懂的。
　　「也不可以忘了妳的承諾喔。」說完，她露出讓我覺得詭異的甜甜微笑。
　　「喔，那是當然的，妳放心。」
　　「那麼，請給我三天的時間，可以嗎?」
　　「呃，可以。」我還是不習慣她的態度轉變，到底是哪個點讓她變得這樣輕聲細語?
　　此刻的學生會長已是春風滿面，雖覺得很莫名其妙，但我也懶得多問，最後以簡單一句〝再見〞當結尾，目送他們離開。
　　
　　總算有脫離老大的機會了，讓我頓時通體舒暢，心情好的不得了!
　　阿，被學生會團一亂入，差點忘了學妹的存在。芊音她......
　　「......」她還在盯著遠離的學生會長看，直到人消失在視線範圍，她才轉回頭來看向我。
　　她的視線該不會從頭到尾都沒從會長身上離開過吧?真是超誇張的定力，〝猴塞雷〞阿!
　　「呵呵，學生會長好像有點怪怪的，不過人倒是不錯，很會替學生們找想。」
　　我說這些話只是想打哈哈帶過，不管換來的是芊音式點頭還是一句〝是嗎〞都好。
　　「她有心機。」
　　「......」不是我預想的劇本，但我也沒想過她會對學生會長這人進行分析，頓時不知道該回什麼話好。
　　眼皮輕輕眨了兩下，她照樣以我也不期待會改變的面無表情說「但沒惡意。」
　　「是、是喔......」我勉強擠出這句。
　　「要上課了。」
　　「呃，那我們回去吧。」
　　
　　然後，在上課鐘響前，我們便各自回到教室去。分別前，她不忘跟對我說聲〝謝謝〞。
　　其實要謝的不是我而是仁軒。不，是那位學長才對。
　　
　　
　　這次餐桌上的聊天......應該算聊天吧，總之我知道了一些跟芊音有關的事，而且還是蠻勁爆的事。
　　其實我很想知道她對自己未來要面對的婚姻有什麼看法，是自願還是非自願?那可是人生大事，假如她以後要嫁的是她不愛的人，那她的婚後生活肯定一點也不會幸福。
　　似乎想得太遠，又未必是很遙遠的事情，會這樣推測，全因我回想起她那句什麼法定結婚年齡十六歲之類的。
　　總覺得，她想表達的，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會不會太自以為是了?自顧自的把她所說的話作延伸。可是，我也不會講，我就是有那樣的感覺。
　　希望是我多心了，因為我不小漏掉她想傳達給我的，非言語卻是很重要的訊息。
　　唉唉，真是莫名得讓人放不下心的學妹呢。
　　
　　
　　放學的時候，我再度巧遇站在校門旁等待接送的芊音，我跟她站的位子跟昨天幾乎一樣，她也有發現我，但因中間隔著從校門魚貫走出的放學人潮，加上這天奕憐沒有借書的打算，我才沒有過去陪她，只是朝她揮手道別。
　　在我們要離開前，昨天那台賓士出現了，也是停在芊音面前，也是同名男子搖下車窗並探出溫柔的笑臉，最後芊音也上了那台賓士離去。彷彿是在倒帶昨天看到的情況般，一層不變。
　　也目睹整個過程的奕憐笑問「那個來接妳學妹的，是她的男友嗎?感覺是個很溫柔體貼的人呢。」
　　連她也覺得那男的光看就知道是個溫柔體貼的好男人。
　　是阿，的確是，只是......
　　「奕憐，妳有沒有感覺到，我學妹見到那個男人時，其實一點也不開心，甚至有點落寞?」
　　會這樣問，也就代表我有那樣的感覺。學妹抱歉了，我又擅自揣測妳的心情。
　　奕憐愣了半秒，才可愛的吐吐舌「這個......我看不出來耶。」
　　也對，芊音那沒表情的表情，照理應該什麼都感覺不到才是。
　　難道真是我的問題?我想太多了?
　　
　　
　　回到宿舍後。
　　
　　『與其想那麼多，不如把心思放在〝佐助跟鳴人誰比較適合跟小櫻在一起〞這件事上!』
　　當聽筒傳來仁軒這段廢話連篇之後，我立刻按下掛斷鍵。
　　一定是被她傳染了腦殘症，我才會打電話詢問人仍在學校操場上的她的意見，這個死宅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