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妳想說什麼,說吧。」詹妲坐在床沿,我則站在她面前兩步遠的地方。
  「那個...妳今天好像...心情很差喔?」我戰戰兢兢的問。
  她馬上瞪我「還真不知道是誰害的!」
  「呃!」她的意有所指讓我錯愕後,我只好在不知道原因情況下,向她的道歉「對不起...又惹妳生氣了。」
  「少來了,妳一定沒搞清楚我在氣什麼。」
  「......」完全是一語中的。
  「那妳過來找我,除了道歉外,還有其他的話想說嗎?」不管我的困窘,她再問。
  「就是...明天妳要離開了,所以我想...想好好跟妳道別。」不能說出真心話,我只好扯謊。
  「道別?是這樣嗎?」她嘆了口氣,有股不好察覺的失望「我還以為妳是捨不得我呢...」
  「......」又中靶心了;是阿,我捨不得,但我不能說出來,可是她透露出的失望,卻在逼迫著我,要我老實說。
  「妳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嗎?」很突然的一個問題,她一問我也免了心裡的掙扎。
  「第一次嗎?當然記得。」就因為是第一次,我當然記得一清二楚。
  那年我五歲,正式接受特訓的第一天,一名留著銀色長髮、不茍言笑的大姊姊來到我面前,我帶著恐懼又想跟自己的前輩拉近些距離,所以直對著那個大姊姊傻笑。
  「那妳還記得,我對妳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她問著,笑了。
  「記得...」我可笑不出來還臉上帶線「妳對我說『妳這樣一直笑真的很蠢』,這樣...」
  當時她說完那句話之後,我的傻笑馬上就僵直了。
  「不對,其實這句話之前,我還小小聲的說了另一句話。」此刻她的笑容好賊。
  「......」妳小小聲的說,我怎麼可能聽到?
  「那句話就是...『好天真的小屁孩』。」她笑出聲來,我”囧”著臉等她笑夠了,又聽到她說「原本以為那是小孩子原本就會有的天真,沒想到日子一天天過去,直到現在妳的外表沒那麼稚氣,個性卻還是那麼的天真。」
  聽起來不像是誇獎,我無奈的問「天真的個性,對殺手來說是不太好的對吧?一點都不謹慎,會讓自己陷入危機當中。」
  「是沒錯,不過...」她停頓了一下外加瞄了我幾眼「對我來說,妳的天真,很特別,特別到...吸引著我。」
  「瞎密?!」老實說我聽沒有她的意思,但這番話卻讓我不由的耳根一燙。
  「從小到大我就是這樣,除非跟自己有關,其他的人、事、物我一概不理,直到妳這個例外出現。」她莫名的認真起來,說話的語調認真,看著我的眼神也很認真「因為妳天真的好傻、天真的讓我不得不在意、天真的讓我放不下心。」
  好像連我的臉頰都燙起來了,她想表達的我好像越聽越明白,卻還是沒辦法馬上就確定,有點不知所措,只能等她再多說些什麼。
  「所以,不管妳做了什麼、證明了什麼,我還是沒辦法不對妳掛心。」手掌貼著額頭,好像受不了般,但她的嘴角仍是上揚著「老是不經意的惹我生氣是因為妳天真,偏偏道歉時妳還是那副天真樣,完全搞得我哭笑不得,真的...真的太狡猾了。」
  「......」那我獨自完成任務的決心不就白下了?而且,之前老說我狡猾,就是我太天真的緣故?但我自己真的完全沒那樣的感覺跟想法阿!
  「雖然沒辦法放心離開這,但我也相信妳會好好照顧自己。」拍了拍身旁的位子,她此刻的笑是溫柔的「過來這坐。」
  我走過去並坐了下來,聽完她所說的、難得說的感性的話,我竟不太敢看著近在身邊的她,便把頭給低了下去。
  「我說那麼多的真心話了,也該換妳說了吧。」她應該在盯著我看「我要聽妳的真心話,妳真的,只是來跟我道別而已?」
  「我...」又是那陣悶痛,她說了那麼多更讓我不希望她離開,似乎也沒有理由不說出我的真心話了......
  「我捨不得...捨不得妳離開,我怕妳一不在,我就會...很想很想...很想念妳。」說出來了,我卻更加沒能抬頭來看她,因為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逞強也好,我就是不想讓她看到我哭的樣子。
  可是,淚水落在我大腿上的過程實在太明顯,加上我因啜泣而顫動的身子,這些她肯定有看到。
  「真是個傻瓜。」語音剛落,一個溫柔的力道從我後腦杓壓來,讓我整個人順勢倒進她的懷裡,接著是一隻手繞過我面前,輕輕拍撫著我的臂膀「我的小仲效什麼時候變成愛哭鬼了?」
  「對不起,這是最後一次...最一次的依賴著妳......」不管淚水的決提了,說是最後一次,但這也是我第一次靠她靠得那麼貼、那麼近。
  無語的,周圍安靜到連她的心跳、她的鼻息都能感覺到;她的溫柔安撫加上身上傳來的淡淡紫羅蘭香,讓我緊繃的思緒、混亂的心皆瞬間鬆懈。
  得到她沉默的允許,我也不逞強了,全然發洩我的情緒、我的眼淚。
  當然,連之前我一直逃避、一直困惑著的沉痛感也因此有了答案,還是很簡單的答案...我喜歡她,超過性別也超過晚輩對前輩的喜歡。
  
  那是一種眷戀,很深、很深的眷戀。
  
  不記得我哭了多久,只記得在我哭累了、睡著了之前,我緊靠著的、另一個人的體溫,似乎從沒有抽離過。
  
  
  
  
  隔天,詹妲即將離開的日子。
  工廠外的那遍寬闊的草原上,停了一架直昇機。
  雖然詹妲要去美國的事不算機密,但以她的個性,肯定不會說給任何人知道,所以來送行的就只有我一個。
  直昇機的螺旋槳轉得大風四起,在我面前的是飄逸著銀色長髮、帶上淡淡笑容的詹妲。
  「這麼說有點老套,但還是希望妳能保重自己、好好照顧自己。」她說。
  「我會的,前輩也是。」說著,我也笑了。
  「妳的捨不得,我會記在心裡。」就跟平常一樣的毫不遲疑,話說完她轉身坐上了直昇機。
  類似”再見”的字眼對她來說是多餘的,我也沒打算說出來。
  直昇機緩緩上升,我的視線沒有跟著往上,因為說好昨天是最後一次依賴她,所以,這樣就夠了。
  在我轉身離開的同時,我好像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對我說...『我會回來的。』
  
  
  
  
  
  
  一年後......
  
  某高級住宅區,這塊區域的豪宅大樓,不管是外觀還是內部都是同樣的設計。
  把USK-12狙擊槍架在陽台上,彈道瞄準的是對面一模一樣的豪宅大樓的十樓。
  這間豪宅可不是我買的,而是這棟剛落成的大樓還沒什麼人居住,我不過是用了些小手段加小工具才闖了進來。
  嘴裡咬著稍早在便利商店買來的麵包,我從狙擊鏡裡看到目標跟家人正和樂溫馨的圍爐吃飯。
  大型餐桌圍坐著近十個人,我瞄準目標的腦袋後就直接開槍,結果順利的讓他腦袋開花了。
  「在過年人團員的時候殺人,還蠻有快感的...」
  畢竟也過了一年,時間不長不短我也該有所進步,身手不再笨拙、行動不再遲疑,就算目標身邊有十幾、二十個人,我照樣能一槍準確的要了他的命。
  拍完當作任務證明的照片後,我低頭撇見身上一身灰的衣物沾著麵包屑,連黑色的圍巾也被波及到,我苦笑著撥開那些黏人的屑屑。
  自從詹妲離開之後,我幾乎每天都穿著這套衣服,還為了方便換洗特地去買了兩套一模一樣的,這算是一種表達對她的思念的方式吧!
  快速收拾好槍械,我直接跳下陽台,攀繩離開。
  
  
  回到”守貘”,我正準備去交差,突然有個男生跑到我面前,擋住我的去路。
  他是小我兩屆的”學弟”,算是小熟,看他一臉緊張外加拼命搓手的模樣,我一頭霧水。
  「學弟,有事嗎?」
  「學姊,其實我...我...我喜歡妳!請跟我交往!」很突然又很芭樂的告白。
  「......」無言,這陣子被異性告白的機率明顯高了許多,奇怪了...我不過是頭髮留長了點、個子長高了點,居然會莫名其妙引來不少人的追求。
  看他緊張到滿頭大汗的樣子,如果跟他說我有喜歡的人而且還是個女生的話,他大概會像被雷劈到一樣直接昏倒。
  只好再用那一招了。
  「其實我是個重度宅女每天關在房間裡看的都是A漫我的喜好很極端對御姊型的女生完全欲霸不能看到都笑得嘻嘻嘻另外我還有蘿莉控傾向看到可愛的小妹妹就會嘴裡碎唸萌萌萌就這樣。」語調是一直線毫無起伏,連換氣都省了,說完這段話我便晃過他繼續往前走。
  畢竟那樣的錯愕表情我也看多了。
  
  來到大廳,原本散亂擺放著的沙發全被推到外圍,空出來的廣地被拿來放一個個的麻將桌,不分元老、前輩或晚輩,有位子就坐、有閒錢就賭,賭到沒錢就躺到旁邊的沙發上痛哭。
  過年夜怎麼可能不打麻將應景?不過我倒是不愛賭,打算直接走過大廳去交差。
  「仲效妳回來啦!」敬楊笑嘻嘻的走了過來,用手肘推了推我還語氣曖昧的問「剛剛是不是又有學弟跑去跟妳告白了?」
  「你都看到了還問這廢話。」我無奈到底「那些來跟我告白的,眼睛都脫窗了嗎?」
  敬楊對我撇了撇手「怎麼這麼說呢?就連我這個當麻吉的,都對妳的改變感到嘆為觀止!」
  「這就是我無奈的地方,我真的有變那麼多?」
  「有喔,真的是女大十八變!」猛點著頭,敬楊有點誇張的說「假如能早點知道妳會變得那麼正,我早就追妳了,可惜阿可惜,我們太熟了,只能當朋友。」
  「是喔~好可惜喔~」反諷的語調,我瞪了他一眼「不跟你瞎扯了,我先去交差。」
  直接走人,然走沒幾步他的喊聲傳來「等妳回來一起打麻將阿!」
  「好啦、好啦!」隨便揮了個手,我繼續往長廊走去。
  
  交完差,再度回到大廳,迎接我的除了敬楊,還有另一名跟我混很熟的學妹。
  眼前這個頭髮削的極短、表情有點痞且全身一套男裝的小妹妹,就是我所說的學妹,她叫予黎。
  「小屁孩,妳也來大廳湊熱鬧喔?」我笑問。
  「學姊!別叫我小屁孩了,我再過四年就畢業了耶!」臉上全是不滿,打扮得看不出是女生的予黎嘟起嘴來。
  「四年還久的,妳也才十六歲,不就是個屁孩嗎?」我繼續捉弄她。
  「吼~別談這個話題了好嗎?!」”金咩送”!(超不爽)
  「好啦,不鬧妳了,那我們要玩什麼?麻將嗎?」我問,視線放在敬楊身上。
  敬楊笑笑的從口袋裡拿出一附全新的撲克牌「予黎不會打麻將,我們三個來玩大老二好了。」
  「好阿,那我們到沙發那邊玩。」說完,我順勢拉起予黎的手。
  「痛痛痛...」她隨即喊痛,我跟敬楊都愣了一下。
  「學妹,妳該不會又...」敬楊苦笑看著予黎。
  我直接拉起予黎的袖子,果然,她整隻手都是一塊塊的淤清,我看了都不禁皺起眉頭「為什麼妳又被打成這樣?」
  「我...我今天特訓的時候,沒有抓好繩索摔了下來,我前輩氣我不認真,就處罰我了...」予黎越說越小聲還四處瞻望,是怕她前輩好死不死出現在附近而被她聽到。
  我也左顧右盼了一下,確定我們周圍沒什麼人之後才低聲咒罵起來「妳摔下來就已經很痛了吧,居然還體罰妳,妳前輩真的是越來越超過了!」
  不小心不行,畢竟明文規定不能對前輩不敬,但看予黎被她前輩打的滿身傷,我不免心疼也很想替她打抱不平。
  這不是第一次了,我跟敬楊再怎麼不忍也想不到辦法阻止,就只因為對方是前輩。
  「我沒事啦,已經不痛了,玩牌吧,我先去找位子。」說完,她帶著笑容走去找位子。
  望著她的背影,我跟敬楊的表情都是無奈與不捨。
  「想幫她也幫不了...」敬楊忍不住似的搖著頭。
  「我已經看不下去了,可惡!」我握緊著拳頭。
  聽到我所說的,敬楊撇了一眼我帶著恨意的拳頭,隨即緊張的說「妳可別意氣用事,對方是前輩,我們惹不起的。」
  「前輩又怎麼樣?就可以把予黎當作沙包?我忍很久了,也已經火大了,我一定要想辦法救予黎!」
  「......」
  
  我有受過前輩嚴厲的指導,也有得到前輩暖意的關心;前輩可以在晚輩做錯事的時候給予指責,但也該在晚輩想努力表現的時候給予鼓勵,兩者間的相處,不就是如此嗎?
  然,予黎的前輩對予黎的打罵已經不能算是懲罰了,根本是用施虐的方式來滿足自己,很明顯的是個虐待狂,我不能再置之不理。
  除了為了救予黎外,更多的原因是這位前輩跟我前輩之間的反差...我不爽了,真的超級不爽的!
  
  「梅花七,喂,仲效,發啥呆阿?該妳出牌了。」敬楊輕推我一下。
  「喔、喔,梅花七嗎?那我出黑桃Queen。」腦袋裡不斷在思考對策,我玩得很不專心。
  「我放紅心A,學長該你。」予黎倒是玩得很開心,只能說小孩子比較沒心機,說難聽點,就算被當成畜生在打,也都打一打就算了,不怎麼會放在心上。
  「好在、好在,我還有黑桃A可以放,嘿嘿!仲效妳要Pass嗎?」
  「......我考慮一下。」看著手中的牌,我有點猶豫不決。
  在我思考的同時,一個天殺的喊聲打擾了我們的愉快氣氛「予黎!妳還有那個心情在這玩牌阿?!」
  我們三個一同抬頭看向聲音的來源,該死的,出現的正是指導予黎的女前輩,柳鳳。
  「前、前輩...今天的特訓時間,不是早就結束了嗎......」畏懼的表情,予黎一看到柳鳳馬上反射性的縮起身子。
  「連攀繩這種基本功都會出錯,憑什麼休息阿?!跟我到自修室去加強訓練!」吼完,柳鳳粗魯的抓起予黎滿傷的手,打算強拉她離開。
  「......」敬楊看著我,眼神代表著勸阻,他肯定知道我火大了。
  「......」忍無可忍,誰都別想阻止老娘發飆!我丟出一張黑桃大老二之後,直接站起身來「前輩,今天除夕、大過年的,有必要連讓予黎輕鬆一下、過個節的權利都剝奪嗎?」
  正要邁開腳步的柳鳳,身子一頓後回過身來,看著我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她竟笑得比我更邪惡「我就是要拉她去做特訓,妳敢有異議?」
  「異議是不敢,但這樣我會以為前輩您從沒體會過跟朋友過節是件多麼愉快的事。」言下之意就是這個死女人個性差到沒半個朋友;不帶髒字就不算對前輩不敬,我繼續諷刺道「該不會前輩您連過年要怎麼慶祝,或是連應景的麻將都不會打吧?日子這樣單調的過不會很無趣嗎?」
  「妳是在挖苦我很無趣?說我個性死板到沒有朋友?!」她鐵青著臉質問,我可不記得我有那樣說。
  「不不不,我哪有那個膽敢挖苦您呢!前輩,我是在關心妳阿!」我想我現在的表情應該很賤。
  「不用妳雞婆!告訴妳,我不只看得懂麻將還很會打,妳想試試看嗎?!」激將法成功了,總算逼她先嗆出聲來。
  「如果是前輩的邀約,身為晚輩當然很榮幸能跟前輩您來摸個幾圈。」收起了點笑容,我依照計畫”插賭”「賭注的話,一台一萬,還有我想跟前輩外插一個賭注;如果我贏了,麻煩前輩讓予黎好好過完這幾天的年假,可以嗎?」
  柳鳳作思考樣,但沒想很久「那假如是妳輸了的話呢?」
  「賭注您開,我會信守承諾的。」
  「好,這可是妳說的,假如妳輸了的話...」哎?是我錯覺嗎?感覺她的笑有點淫「我要妳在這幾天年假中當我的奴隸,隨傳隨到!」
  「......」奴隸?意思是她現在比較想毒打我是嗎?
  「幹麻不出聲?怕了?」她挑釁似的笑。
  「當然不是。」
  「那就別廢話了!白紙黑字寫清楚,開始吧!」
  「......」好驚人的氣勢,我該不會低估她了吧?事到如今,也只能全力以赴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神霧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