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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六下午,市立公園。我在與孫伯符約好的噴水池旁等他出現。
  等待期間,坐立難安的我,其實也不確定自己是否已經做好得知一切的心理準備。
  即便還沒揭曉,我還是能猜到,曾發生在芊音身上的那件事,肯定是非一般的,甚至會讓人心痛、心碎的事。
  但我沒有一絲退縮或後悔。若沒有真正了解芊音的過去,我就不算是真心的喜歡她。
  約五分鐘過去,孫伯符總算出現了,他從公園入口緩緩向我走來。來到我面前,他慣例的微笑著。
  「抱歉讓妳久等,剛剛塞了點車。」
  「不會,是我比較不好意思,讓你撥空前來。」
  「呵呵。我們坐著聊吧。」
  我點了個頭,同他坐到一旁的長椅上。
  看向他,我察覺到他的笑容收起了許多,顯然打算直接切入正題。
  「其實,對於妳昨晚在電話中,那樣誠心求問芊音的事,我感到頗驚訝的。芊音以前是個文靜、個性溫和的女孩子,當然跟現在的不愛說話、不表達情感的感覺是不一樣的,以前的她遇到開心的事會笑,遇到難過的事會哭泣,總之是個很普通、很可愛的女孩子。讀國中的時候,她有幾個知心好友,結果在發生〝那件事〞之後,她就變成現在這樣極端的個性,她的好友們曾試著想關心她,卻遲遲無法將原本的她帶回來,最後也全都放棄她、疏遠她了。」
  〝那件事〞,也就是我求問於孫伯符的事吧。到底是怎樣的事件,讓芊音產生如此極大的變化?
  「因此,當我得知妳能讓芊音注意著妳,甚至是在意著妳時,我真的覺得很不可思議,畢竟我努力了好幾年還是進駐不了她的心。能不能請妳告訴我,妳是怎麼讓她在意起妳的?」
  呃,這要我怎麼說明阿?我並不覺得自己有對芊音做出什麼特別的事,不過只是盡量陪在她身邊,並給予我想給的關心而已。
  我想孫伯符也是這樣對芊音的,但他為何得不到芊音的注意?這點我也想不透。
  「看妳思考到皺起眉來了,難道連妳自己也不知道嗎?」
  我苦笑著說「不,那個......我認為自己沒有特別為芊音去做什麼,所以你的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這樣阿,看來這問題只能問芊音本人了,只是我想我問了,她也不會告訴我。」
  孫先生,你不要跟著苦笑好嗎?我看了超級良心不安的,希望他不會衍生出〝妳搶我未婚妻〞的念頭。
  「好吧,這問題就留到以後再來探討。在說明妳想知道那件事之前,我希望妳明白,芊音很抗拒讓別人知道這件事,可能也包括妳在內。」
  「這點我明白,我不會讓她知道我們曾私下談過。」
  滿意似的點了點頭,他此刻臉上已經完全沒了笑容。
  終於要說明白了嗎?在他開口之前,我先掃蕩了內心其餘無關緊要的思緒。
  「事情,就發生在芊音準備升上國三的那個暑假......」
  
  
  
  怎麼會......真的假的......那麼可怕的事......真的發生在芊音身上發生過......
  「那件事所引發的劇烈衝擊,造成芊音心靈上、性格上的極大改變,即使時間讓那衝擊逐漸平息,可在她身上留下的創傷已無法抹滅,她甚至對雙親的一切記憶,包括面貌、情感等等全都在非自主的情況下變得模糊不清,不,正確來說是近乎空白。」
  我知道,我可以理解,但我沒辦法接受。我怎麼也想不到,芊音居然會有那種過去,她看起來那樣單薄、那樣脆弱,怎麼會受得了......那可是極為殘忍的悲劇阿!
  「或許就是那些空白讓她很不安,明明該知道的,該留在記憶裡的部分卻被莫名抽離,想找也找不回來,因此,既然無法填補抽象的記憶片段,她便在現實上尋求填補空洞的圓滿,不真實的圓滿。」
  是指......芊音幾乎不離手的數獨跟填字遊戲?我的天......總是在單獨一個人或是空閒的時候填寫本子裡的空白,她在執筆的時候,心裡到底在想著什麼?
  「其實以前的她是真的很喜歡玩數獨、玩填格遊戲,但在那件事發生後,我看得出來她不只是為了興趣或是為了轉移注意才去填那些東西。雖然心疼那樣的她,但如果這麼做她會好過點,我只能順從她想做的事。」
  我有跟孫伯符不一樣的看法。我認為芊音異常執著於填空的舉動,根本對她茫然於記憶中的空缺這件事,幾乎是沒有幫助的,那是逃避、那是她把自己困在無止境的迴圈裡。
  根本就不需要想起那些空白,烙在心裡那可怕的場景,不是已經夠折騰妳了嗎?芊音。
  「已經一年多過去了,我也守在她身邊一年多了,可我真心的守候還是沒辦法被她放在心裡,不過我是不會放棄的,因為我是唯一背負著她的未來的人。另外,希望妳能答應我自私的請求,繼續......長瀨小姐,妳還好嗎?」
  抱歉了孫先生,我不是故意讓你唱獨角戲的,只是對芊音的心疼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就平息。
  從方才就用一隻手蓋住自己的雙眼,那是對眼淚最沒用的堤防。
  我知道他想請求我什麼,照顧她、關心她,試著讓她漸漸不再去在乎心中的那段空白。前兩者我絕對義不容辭,但後者......
  連從以前就陪伴在芊音身邊到現在的他都辦不到了,說實在我真的沒把握。雖然不想這麼說,但我無法不面對自己的感覺,無法否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
  身旁傳來一個嘆息,孫伯符像是在安慰我般的說「看來你們之間的羈絆是越來越深了,我除了感到欣慰外,也能很放心把芊音交給妳,妳就照以前的方式關心她就好,不要想太多了。顯然她需要的是朋友的陪伴,至於我......就等以後把她娶進門,再慢慢讓她體會我想陪伴她一生的心意吧。」
  聽了他這段話,我還是忍住沒告訴他我跟芊音之間已經不只是朋友的關係。
  現在不是思考這類事的時候,況且這段超過友誼的感情,也是芊音願意、許可下才產生的。選擇權在她......選擇......
  〝誰給得起芊音真正想要的,不是她男友說的算,也不是妳說的算,真正有答案的是芊音本人〞。
  這......為什麼會突然想起奕憐曾對我說的這段話?
  「怎麼了嗎?」孫伯符關心的語氣。
  這時我才發現因為回蕩在心裡的那段話,自己不由自主的抬起頭來。
  「不,沒事,只是想起我還有其他瑣事要辦,得先離開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一切。」
  「不必客氣,路上小心。」他恢復以往的親切笑容,與我道別。
  
  
  
  剛剛撒了個小謊,離開公園之後我直接回到宿舍。
  一進寢室,仁軒看著我兩秒,突然驚呼「妳怎麼了?!怎麼眼眶紅紅的?誰欺負妳跟我說,我去把他扁成肉餅!」
  現在非常不想理任何人,心裡那團亂也再等著我的冷靜,可她畢竟是我的好姊妹又那麼擔心我,我只好隨意掰個藉口。
  「我不過是剛剛去看了某部很很感人的電影,所以情不自禁的流下了淚水。」
  「是喔!那是怎樣的內容阿?」
  「主角是一隻狗,牠跟主人去爬一座很難爬的山,結果遇到山難,狗狗想盡辦法要救被土石掩埋的主人,結果最後還是沒救成,狗狗不停在埋著主人屍體的土堆上嚎叫,場面說有多悲慘就有多悲慘,最後狗狗叫到體力不支倒下去,沒多久也跟著主人走了。」
  「好感人喔!不過我怎麼沒聽說最近有跟狗狗有關的電影要上映阿?」
  「因為我是去網咖上網看盜版的,要正式上映還得等一段時間。」
  「幹嘛到網咖去阿,妳不是有平板電腦?」
  「我不想讓妳看到我哭的樣子。」
  拜託不要再問了!
  「這樣喔,那麼見外幹嘛!哈哈!沒事就好。」說完她立刻恢復蹲在電腦前面的宅樣。
  總算搞定她了。
  
  剛坐到自己的書桌前,那段話又浮現於我的腦海。
  芊音她的確願意跟我發展出不僅是友情的關係,但這不代表她選擇了我,因為我們並沒有真正的在一起。
  但她還是給了我機會,那是連孫伯符都沒有過的機會。
  也就是說,她希望我是那個能帶她遠離痛苦回憶的人......是嗎?
  那她之前的抗拒,比如說抗拒我送她回家,還有抗拒我追問她怕黑之類的舉動,又是怎麼回事?
  哪一個,才是芊音真正的心意?
  判斷不出來,心頭又起了一陣亂。沒辦法阿,這個問題的正解很重要,是不能擅自揣測的。
  既然不能以我自己的角度去找答案,那就試著以芊音的立場來想吧。
  換作是我,讓自己喜歡的人親近自己是理所當然的,然我若有跟她一樣不堪的過去,我會選擇保留的原因便是.......
  
  天,我怎麼能那麼遲鈍阿!明明是能用邏輯來推斷出來的事,我卻搞到現在才明白!
  該好好反省了,我獨自在心裡罰寫一萬遍給芊音的〝對不起是我太遲鈍〞!
  「草泥馬,今天樂透開哪些號碼?」
  「問這什麼白痴問題,我怎麼可能知道!」
  「不然妳幹嘛〝起乩〞似的猛敲桌子阿?很吵耶!」
  「......」抱歉,我激動了。
  
  雖然想通了芊音的想法,但情緒一回穩下來,立刻又是一陣洶湧的苦悶。
  不得不去回想,也不由自主的把孫伯符說給我聽的那齣悲劇,自行於腦海中想像出當時的場景......
  
  芊音的爸爸是某個龐大財團的總裁,跟妻子的感情非常親密,身為獨女的芊音自然也是倍受雙親疼愛。
  但在兩年前,家業受到經濟不景氣的影響,屢屢受到生意及投資上的失敗而漸漸衰解,雙親的感情也因為長期於金錢上的爭執而出現越來越大的裂痕,甚至到後來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聞不問。
  沒有疼愛、沒有溫暖,明明父母親都健在,芊音卻失去了原有的親情。每當雙親在自己面前發生爭執,那惡言相向、拳打腳踢的畫面,逼得芊音只得害怕的躲回自己的角落。
  還可以吞忍,沒關係的,起碼到學校去還有朋友的關心能讓她感覺到溫暖。所以,她獨自忍受這樣的生活,整整一年。
  然,真正令她陷入恐懼深淵的悲劇,是在準備升上國三的那個暑假的某一天上演。
  那是個停電的夜晚,芊音的雙親又發生爭吵,而且這次爭執比以往更加激烈,激烈到原本躲在角落的芊音也受不了了,便鼓起勇氣去勸架。
  可她勸架的話語都還沒說,就看到情緒激動的父親手中拿著一只水果刀,還不停對著母親揮舞,她嚇到了,想逃卻因為恐懼無法移動腳步。
  接著,殘忍的狀況發生,已無法再壓抑情緒的父親就當著她的面,一手擒抱住妻子,再用水果刀劃破妻子的喉嚨,最後以同樣的方式了結自己的生命。
  整個過程,芊音全都目睹了,來不及悲慟,來不及哭喊,她就因這殘忍的打擊而昏迷過去。
  警方趕到時,發現芊音幾乎渾身是血,但那鮮血是她父親的,因此可以想像,她是以多麼近的距離看盡父親揮刀的舉動,以及頸動脈被劃破後,鮮血從喉嚨處狂噴而出的可怕景象。
  
  連我這個間接了解整件事的人,光想像就能感到極劇的痛苦。
  那麼芊音所承受的痛苦,絕對是我感受到的好幾萬倍。
  要不是跟芊音家是世交的孫家收養了她,要不是有孫先生的陪伴與關懷,說不定她早就沒了活下去的念頭。
  突然覺得很感激孫伯符,或許他的心意無法傳達給芊音,但要是沒有他在一旁照料芊音,我的生命中可能就沒有芊音的出現。
  突然想起孫伯符說過的,他很放心把芊音交給我。是的,請放心吧,我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只是這個做法,也是間接的宣布與孫伯符樹敵。
  為了芊音,只好抱歉了,情敵。
  
  
  
  
  萬分辛苦的等待,終於結束漫長的周休假日。千分辛苦的等待,終於結束一整天的課程。
  最後是五分鐘的等待,我等到芊音提著書包從校門口走出來。
  微風吹動她似乎有修剪過的妹妹頭短髮,站在我面前還是以往的面無表情。
  「芊音,有件事情想拜託妳。」
  「......」看著我,她的頭往左偏了幾釐米,表示疑問。
  「讓我陪妳走回家。」
  「......」眼波流轉了一圈,她低下頭去又很快抬起頭來,最後輕輕的點了個頭,答應了。
  「謝謝妳。」我對她露出溫柔的笑並牽起她的手。
  如我所料的順利,更如我所想的她其實並不是真的不想我陪她回家。以上也是我當時想通芊音的想法後所理出的一點。
  
  一路上,我跟往常一樣想到什麼就跟芊音聊什麼,雖然她說話的字數加總起來還是不到五十個字,但不管我說什麼,她都會給予回應。
  終於來到她租住的地方,是一棟豪華出租公寓。
  「妳住在幾樓?」
  「五。」用一個字回答,她在緊張。當然是感覺到的,也只有我感覺得出來。
  抱歉芊音,我得心橫的忽略妳的緊張。
  「能不能讓我去妳家坐坐?」
  「......」眼眸震動的那一下沒逃出我的視線,她以撇過頭去的方式逃避我的問題。
  她是逃避了沒錯,但那不代表拒絕,我更加確信她是想讓我知道些什麼的。只是她不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芊音,我明白妳不是不想讓我去妳家,而是害怕知道我去妳家之後,我會有什麼反應。」
  我說完這段話,她立刻回過頭來直盯著我看。沒有表情沒關係,我已經看到眼神中的錯愕。
  「我已經從孫先生口中問出妳以前發生過的事。」
  「......」
  「妳想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
  「......」清澈的眼波震動的厲害,再度想逃避的她,默默往後退了一步。
  可我不能再讓她退縮,我要她知道我的想法,我的心意。
  於是,我一個健步上前輕抓住她的左手。拜託妳別再後退了,我不想為了制止妳而使勁來弄痛妳。
  「我知道妳為何退縮,妳是怕我知道妳的過去,可能會認為妳人格偏差、行為極端而疏遠妳。不然就是怕我陪在有那種不堪過去的妳身邊,我會有壓力,甚至會躲避著妳。」
  「......」沒再後退,她卻低下頭去。仍抓著她的手,我感覺到一陣微小的顫抖。
  不禁深深的嘆了口氣,我改抓為握的握住她無力的五指。
  「妳的擔心我可以理解,但妳那些想法,卻是給我這個人上了個標誌,一個寫著〝這個人不是真心在乎我〞的標誌。」
  她立刻抬起頭來並否決我所說的「不是。」
  「是妳說不是的喔,那就讓我到妳家去,讓我更深入妳的世界,讓我有機會表明自己的想法。」
  「......」
  接著陷入無聲的對望,她在考慮,我在等答覆。
  大約僵持了一分鐘左右,她總算給我答覆了。
  只見她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型遙控器,然後轉身朝電鎖式大門按下開啟的鈕。
  我欣慰一笑後,便跟著她走進公寓裡。
  
  
  跟著芊音進入房內,她卻在轉進客廳前的玄關處停下腳步。
  我對站在前方背對我的她問「怎麼了?」
  她轉過身來,確認似的反問我「真的嗎。」
  無庸置疑阿,好不容易來到芊音家裡,我怎麼可能卻步?她會這樣問我,難道前方的客廳裡就有著什麼她怕我看見的東西?
  沒關係的,我已下定決心。於是,我對她重重的點了個頭。
  她不再多說什麼,繼續往客廳邁開腳步。
  然,當我跟隨她踏進客廳時......
  
  這是,什麼?
  一組沙發,一台寬螢幕液晶電視,然後是滿牆面的六層木製書櫃。空出的牆面掛有許多相框,每一張都有芊音的身影及一男一女的中年人,顯然是她的父母親。
  我根本無心在意她雙親的長相,我在意的是......那圍繞著整間客廳,大概有七、八組的大型書櫃,全都放滿了書。
  更正確來說,那些書都是數獨或是填字遊戲。
  那種書本來就很薄,還能紮實的塞滿好幾個六層書櫃......
  芊音她不是兩個多月前的暑假才搬進這裡的嗎?才兩個月就......
  該死!心好痛!痛到眼淚都抗議了、掉下來了。
  誰來幫幫我......誰......
  左手臂被兩雙纖細的手輕輕抓住,我下意識回頭一看。
  芊音低著頭站在我旁邊。
  「不要......不要再填什麼空了,拜託妳......」我哽咽著聲音。
  「......」
  「找不回那些空白根本沒關係阿!為什麼妳要那麼執著?」
  「......」
  「我不想再看妳這麼痛苦的追著那些沒必要追回的東西,妳是知道為什麼的!」
  「......」
  「如果妳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不去觸碰、不去追尋那些悲慟過往,那就讓我來阻止,不然就是陪妳一起承受!總之,我不是擋在妳前面就是待在妳的左手邊!一點也不逞想,一點也不虛假,因為我......」
  「不能說。」制止我繼續說下去,她跟著放開抓著我的雙手並退了幾步。
  為什麼不能說?是怕我說到卻做不到嗎?還是......
  「說了,我會依賴。」
  然後呢?只有這個理由可是不夠的喔。
  「可能最後妳會失望。」
  失望?妳不讓我表明心意才真的是讓我失望。
  「或寄託沉重給妳。」
  有點抽象的說法,應該是怕我陪她承受越久就會覺得越沉重的意思。
  話至此,她再度陷入沉默。
  傷腦筋,是我言不達意還是她沒聽進去?不過讓她〝列表〞出來也不錯,這樣我才能一一反駁。
  「芊音,妳仔細聽我說。我會想說那句妳制止我說出口的話,就是因為我希望妳依賴我。妳那沉痛的過去的確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但不管它的重量有多少,至少我有信心能跟妳一起背負它,不管要背多久都沒關係,因此沒有什麼最後不最後可言。」
  「......」看著我的眼眸如寶石般出現一波閃耀。芊音,妳終於懂我想表達的意思了,對吧?
  「那,我可以說了嗎?」我想我的眼神應該是這十七年來最認真的一次。
  兩個眼框底部默默匯出一灘淚水,眼眸極輕微的顫動著,靜默三秒後,她以非常小的弧度,點頭同意了。
  「我喜歡妳。呃。」
  這句我最想說出口的話才剛脫口,我就愣看到她眼皮一眨,讓淚水滑下臉頰的畫面。
  她慢慢朝我走來,直到幾乎整個人要貼在我身上,再把臉埋進我胸口,雙手環過我兩側,輕輕攀在我背上。
  我無聲的露出笑容,然後抱緊她微微顫抖的纖細身子。
  「妳願意跟我在一起嗎?願意不分妳我,只照著毫無誤差的同步率一起面對一切嗎?」
  她沒有回答我。不過,我確實感覺到她靠緊我的頭連續點了三下。
  真的很慶幸我沒錯過她給的機會。
  還有,謝謝妳,芊音。
  
  
  沒去在意經過了多久,我只是在感覺到她情緒已平穩下來後,才小心的拉開彼此的距離。
  她的雙手改為輕攀在我的手臂上。好像怕我把她推離得太遠似的。
  「......」還是慣例的對我凝視。雖然她仍是面無表情,可那沾滿臉的淚水已經足夠代表她的情緒。
  本想對她說些什麼,她卻先一步的出了聲。
  「喜歡妳。」
  「......」
  不行,這太超過了,不只是犯規,根本是犯天條了!
  實在搞不懂為何用面無表情搭無起伏的聲音說出這句話,竟會這麼直接的觸動我心。
  說不定這招只適用於芊音。
  沒錯,要是別人用同樣的方式對我說同樣的話,我大概會一拳過去。
  話說......怎麼辦?雞皮疙瘩還沒停阿!肯定是要做些什麼才會停息。
  那我就賭賭看了。
  「芊音,我可以......這個問法不對,應該是,妳願意讓我吻妳嗎?」
  「......」不是我看錯,她無聲的紅了些臉。
  「不是額頭,也不是臉頰的吻喔。」
  「願意。」給了答案後,她隨即輕輕閉上雙眼。
  老實說我很緊張,好歹我也是第一次。
  應該是這樣的吧,先將一隻手輕輕貼在她一邊的臉頰上,然後再慢慢的把臉湊近......
  很順利的,沒出半點差錯。
  我的雙唇以溫柔的力道,輕貼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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